杨成武 杨成武家的院门不大,但一进去便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院子里有警卫室、汽车库和很多很多的绿色植物。杨成武的会客厅像个小礼堂,特别是悬挂大厅门上的一张巨幅人工着色照片更让人看了肃然起敬:那是1955年他被授予上将军衔时拍下的戎装彩照。在中国军界里,杨成武属于打硬仗拼出来的那一辈儿。论跟日本鬼子较量,他更算得上是克敌老手了,八路军里一提一一五师的独立团长,没人不知,无人不晓。自打飞夺泸定桥开始,到后来著名的黄土岭战役,杨成武的名字一直是很多军事科班生们自叹弗如的。在杨家大厅里,这位可爱的老人一见面便先幽了我一默:“你这个娃娃的名字怎么像是日本鬼子的名字?什么佐滕啦,佐村啦,要是在五十年前搞不好我就用迫击炮炸你啦!”一句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我也对杨老说:“我们左家不是还有左权吗?当年打日本他也不是很凶吗?”杨老听到左权马上一脸痛惜的表情,他喃喃地说:“左权死得太可惜!他是掩护别人才牺牲的。那个年代像左权这样受过正规军事教育的人才是很难得的,这个人对打仗是有很多想法的,还没来得及施展就去了,可惜呀!”
杨成武说话喜欢用“懂吗”作句号,每讲完一件事,他都用“懂吗”来征询你的反应,眼中湿湿亮亮地闪烁着老人的执著和修养。我问他在黄土岭打死日本“名将之花”阿部规秀的细节是怎样的?他告诉我说:“那是1939年的11月6日,日军一千五百多人在山西省代县黄土岭摆开了一字长蛇阵。当夜,我率部队在敌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完成了对敌军的包围,等到第二天下午3点,敌军进入狭谷中的小土沟,我们一百多挺机关枪同时从各个山头朝沟里射击,分区炮兵部队也连续打来数发炮弹。黄土岭东侧有个名叫教场的小村庄,那里是日军的指挥部,当时一团的团长陈正湘用望远镜发现那边有几个穿黄呢大衣的军官也正用望远镜向这边山头眺望,于是命令炮兵连长杨九秤指挥迫击炮连发数弹,正中敌指挥官人群中。敌军官顿时倒下了一片……开始我们并不知道打死了阿部规秀,后来直到毛主席发来贺电,我们才知道。”停了一会儿,杨老又补充说:“是迫击炮击中的,懂吗?白求恩就是在这次战役中牺牲的。白求恩发高烧但他一直在抢救伤员。他说‘我是军医,不是民医,是军医就该在前线最需要的地方’。战斗结束后,我听说白求恩还在战地医院抢救伤员,几次派人通知他回后方医院治疗,不要耽误。可他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当我赶到战地医院时,白求恩大夫正带着高烧在做手术,我劝他立即回军区后方医院检查治疗。他做完手术郑重地问:‘你这是建议,还是命令?’我说:‘这是命令!’他说:‘我是奉聂司令员的命令来的,不过你是这里的军区司令官,我服从你的命令!’医务人员抬来一副担架,他无可奈何地头一偏,肩一耸,摇摇晃晃地躺了下去。由于病情恶化,我们又没有药,他是在11月12日晚上死的。”杨老两手一摊,叹了口气:“我们没有办法救他,懂吗?”
战争年代,人才早成,杨成武打阿部规秀中将时,年仅25岁,而到1945年日本人投降时,他才31岁,那时他已是一个军区的司令员了。
吕正操 到吕正操的家里已是晚上7点多钟了,吕正操和全家人刚刚吃完晚饭。我注意到桌子上放了一张吕老年轻时英武的戎装照片,便问道:“当年您有这么英俊吗?”老将军先是瞪了我一眼,好像听出了我的语气中有点儿反差的感慨,接着马上说:“英俊?又不谈恋爱,打仗要英俊干什么!”在场人听了都捂着嘴乐。看他年轻时的样子,我突然想到了他和张学良的情谊。在老人的书桌上摆着90多岁高龄的张学良挥毫题字的照片,他对少帅的思念之情可见一斑。
当年吕正操率领原东北军691团,和国民党脱离关系,废除国民党部队番号,自己命名为“人民自卫军”时,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我问吕老:“从那以后,您就正式参加抗日革命队伍了?”吕老纠正说:“不是我参加了,是我们的部队参加了。”
陈锡联 85岁的陈锡联挺喜欢跟来家里做客的人聊天儿。
陈锡联打飞机是出了名的,1937年,他率领129师(刘伯承师)的769团奇袭日军阳明堡机场,是当时非常鼓舞士气的一仗,那年他也才24岁。“那个时候,八路军很讨厌小鬼子的飞机。部队里有传言:说我们干啥那玩艺儿都能看到,而且它能打着你,你却打不下它,很多人都恨不能把飞机从天上抓下来撕碎!”
“1937年10月16日,我们769团进驻山西代县,结果发现鬼子的机场就在阳明堡村南,而且他们的防守南北距离拉得太大,这下同志们可高兴哩,我决定快速下手,快速解决,出其不意,尽快把那些破玩艺儿砸个稀巴烂!”
“10月19日凌晨,我们三个营几个连都冲了进去,咱们的战士大多都来自农村,第一次这么近看飞机呀,到了跟前一看:这天上像个蚊子的东西在地上怎么这么大!大家一下子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有的战士甚至拿铁锨猛砍飞机翅膀———这能砍坏几架呀?十连那边已经交上火了,枪声一响大家心里更毛了,一时有点乱,就在这节骨眼上,三营营长赵崇德大喊一声:‘往飞机肚子里扔手榴弹!’于是大伙儿这才下了狠手:拿机枪向飞机扫射,往飞机肚子里扔手榴弹,机场一下变成了燃烧的大火球。天黑、人乱,再加上飞机爆炸,好多敌人也冲到我们这边了,身体碰身体才发现,只好拔出刺刀来肉搏!场面很血腥!”老将军讲到这里突然停住了,沉吟良久,才又在嘴里迸出4个字:“很残酷呀!”我知道对于这些老人来说,用一个个带音标的字去描绘那活生生的场面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很残酷呀”已经把这见惯了刀光血影汉子的胸膛给鼓得一起一伏,我知道不敢再让老人往这个思路上走下去了,连忙转移话题:“这大概是咱八路军步兵歼灭敌人少有的战例吧?”老将军眼神里多少轻快了一点:“飞机烧掉了24架,但这玩艺儿一爆炸,跟着一串串都炸开了,好多战士跑都来不及跑,牺牲了不少孩子,赵崇德营长也没能出得来!事后我们一个副团长跟徐向前检讨:‘我们只烧了敌人24架飞机,没有抓到俘虏……’徐向前听了哈哈大笑:‘检讨?我要为你们请功哇!’”陈锡联将军也是一辈子戎马生涯,从14岁当中国工农红军的“红小鬼”到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他经历的战斗不计其数。在采访行将结束的时候,他对我们这些“娃娃”们语重心长地说:“万不可做败家子呀!”
肖克 肖克,一个笑咪咪的老爷爷,坐在你面前,如果没有人介绍你绝对不会猜到,他就是当年赫赫威名的第四野战军参谋长和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政大学的校长,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时,他已经是打了30年仗的老兵了。跟肖克聊天的话题是从沙飞一张照片开始的:1940年,沙飞拍摄的一组照片《将军与幼女》在当时引起了很大轰动,照片上的将军是聂荣臻,那个幼女是一位日本小姑娘。战火中,中国的将军救下了日本鬼子的后裔,并把她安全送还日本,“这是一种多么高尚的人格力量!”肖克很激动地告诉我们这件难忘的事,“可是日本人在南京杀了多少我们中国的老百姓,还有我们的孩子呀!”肖克虽然说是行伍出身,但他天生长于哲人的思维,在他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国防部副部长兼军事学院院长的时候,就以治学态度严谨著称。曾与肖克交过锋的一位日本少佐这样写道:“肖克将军只有26岁,还长着一张娃娃脸,可在他纤弱柔和的外貌里,竟隐藏着一种骇人的力量!”
我告诉肖老,很想在院子里为他拍一张很有老爷爷味道的照片,肖克很高兴,专门选了身簇新的衣服穿上,坐在门廊前让我对着他调焦。很多小兵看到这个场面都围过来看热闹,还逗老头子乐一乐,就像爷爷和孙子在一起。
张宗逊 张宗逊,1955年穿上上将军服的时候,谁看了心中都会有点畏惧:他天生一派威武的大将风范,但我这次见他,却是在北京301医院6病区的一张病床旁。因为肺病及其它并发症,张老的身体已很虚弱了,说话都十分费劲,我在想:这就是当年那个威震吕梁地区的八路军120师358旅旅长张宗逊吗?
1939年9月,张宗逊在晋察冀边区南部距灵寿县城50多公里的陈庄打了一次非常漂亮的歼灭战,事后被国共两党各方面的军事将帅们评价为中国军事史上的一次模范战例。我曾听过一位军事院校里的教师说:“陈庄战役打得颇有将才水准,前后夹攻布局独到,虚实比例用心极巧。特别是在哪里远攻,在哪里近围,井井有条,整个战局调整得很有弹性,阵形非常壮观,富于色彩!”听专业术语我确实有点“丈二和尚”,但有两个字是听明白了———“漂亮”!在301医院,一提陈庄战斗,张宗逊便有些激动,因为喉咙里有痰,几个字便会引起他剧烈的气喘、咳嗽,我只能从他胸膛里断断续续迸出的模糊音节来判断他讲的故事:“战斗打得艰难呀!有一个参谋长被敌人军刀砍在脸上,拔不下来,就那么个样子,还在拼命打,咱们战士的勇敢连蒋介石都慨叹不止哇……”张老的身体已不允许我们太多地交谈。我看到昔日的老将军正在被病痛折磨着,更多时间,他是端坐在床头静思冥想,也可能他什么都没想。但天顶上暖黄色的灯光和窗外青冷冷的日光却碰撞出那么大的反差,以至于让我很容易相信张宗逊一定是在想着窗外的事情。轰轰烈烈是人人梦想的感觉,但真正置身于那样的时刻,你能感受到吗?
王平 王平,住在总后的高干大院里。我们到他家里时,一群老头老太太正围坐在一起聊天儿,见到我们来,王平夫人热情地切出西瓜来,大家一边吃西瓜,一边听王老讲一个非常精彩的故事。
“‘七·七’卢沟桥事变之后,抗日统一战线开始形成,上级命令我军到正宁接应黄永胜的红二师。从富县到正宁要在国民党统治区走3天,沿途只能买粮食吃,而我们红军直属部队和两个团,总共只有100元钱。没有粮食,怎么走嘛?我们给中央发电报请示,中央回电说没有钱,我又给毛主席打电话,请求给我军3000元钱,没有3000元给2000元,没有2000元给1000元也行。”
“毛主席说:‘没有,我一块钱也没有啊!’‘没有怎么办呢?’我又问。毛主席说:‘那就想办法嘛!一个人想不到就两个人想,两个人想不到就三个人想,还想不到就睡觉,睡觉起来再想嘛!’我们只好苦苦地想:我们驻地有个联保主任,他有个土围子,专门囤积粮食,当地百姓和驻军都向他买粮。他有个规定:买粮食必须先交钱,还不能进土围子,只能在吊桥上接,不然他们的人就开枪。于是我们派战士去向他买粮,战士往吊桥上走,他们就开枪警告。这下我们可抓住他们的把柄了。我正告他‘我们是抗日军队,你打枪就是汉奸,帮助日本人打我们,该当何罪?’我和政委一起去问富县县长:‘红二十七军要买粮去抗日前线,他开枪是什么意思?你县长管不管?’县长见军长、政委都来了,吓得直哆嗦:‘这是他不对,他不对!我一定管,好好教训他!’县长立即把那个联保主任给叫来了。政委和我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政委严厉训斥了联保主任一番,还给他一耳光。县长忙打圆场说:‘军长息怒,军长息怒。’我在一旁连忙插话:‘这事本是他手下人干的,我想联保主任是不愿当亡国奴的,还是宽大处理吧!’县长忙接着我的话说:‘你是认打,还是认罚?’联保主任连说认罚,最后,由县长担保,罚他500担粮食和5000元钱,三方签约,联保主任如数支付了粮款。”
“这下问题解决了,我高兴地打电话向主席汇报,毛主席笑着说:‘这是好主意嘛,钱你不能全带走,你原来不是说1000元也行吗?剩下的4000元给延安送来,我们这里也没钱用了。粮食你们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剩下的送给中央,我派人来收,好不好?’我听了忙说:‘主席呀,那可不行,1000元太少了,解决不了当前的困难。’毛主席说:‘好吧,你们带2000元吧,给我3000元。’结果我们上交了3000元,那时党中央确实困难。”
说到这儿,满院的人哄堂大笑,大家说:将就是将,帅就是帅嘛!王老讲故事时,我注意到王平的夫人待老将军非常好,大家都在听故事时,老太太很仔细地把一瓣西瓜上的籽儿全抠掉然后送到王老的桌前。
孙毅 孙毅,九十多岁了,愣是不进屋睡觉!春夏秋三季除了下雨天的夜晚大多数时间都露宿在院子里,他说院子比屋里透气、舒适。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有个孙毅爷爷经常带小朋友去参观、劳动、讲故事。没想到今天在孙家大院里见到他,老人竟顽皮得远远超出了想象:别人跟他握手,他暗藏“陷阱”,手下一使劲儿年轻人不小心都可能歪个趔趄———老人手劲很大,握住后的感觉不能相信是个年逾九旬的长者。只是有时在听别人说话时,他才用手撑一下耳朵,让我们知道他的听力不太好。说起日本人,孙老总有点自己的说法儿:“小日本儿,岛子上长大的,挺恶!干了坏事还不愿承认,他祖上的人不认,小辈儿更不会认,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教育是千秋万代的事呀,他成年人不把真相告诉小孩子,只会让他们将来犯更大的错误!话又说回来了,别人承不承认历史是一码事,可你中华的子民要是自己数典忘祖,那就是另一码事了。8年抗战给我们留下的教训太深重了。国家不强,别人肯定就会有打算,这是千古训条呀!江山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手中算是守住了,死了多少人?在你们手中更要守住!不光要守在手中,更要牢牢地守在心里!”
卢仁灿卢仁灿,这位80多岁的老人,当年福大命大,今日依然很精神。
在1940年百团大战期间的狮垴山战役中,八路军129师第385旅政治部主任卢仁灿在枪林弹雨的第一线指挥战斗,不幸被一发流弹打中,子弹从前胸至后脖颈儿贯穿而出,震得心脏停止了跳动。战士们误以为他牺牲了,不禁义愤填膺,“为卢主任报仇”的喊声响遍山野。而他的名字也随阵亡将士名单上报师部。谁知天公不留客,卢仁灿将军在一番挣扎之后,竟又苏醒过来,成为抗战前线著名的“福将”。1955年,他被授予了少将军衔,现居住在北京西三环中路海军大院内安度晚年。
为卢老拍照已是下午5点多钟了,卢老住的房子很像是北京清末哪个王爷的大宅院,里面的建筑都是浓墨色的,这样光线就更暗了,一边拍一边对卢老说:“您老千万别动噢!”谁知卢老将军抱着双臂又开了一句玩笑:“我这一辈子一直是让小日本儿‘不许动’,想不到今天让个娃娃捆在这里‘不许动了’!”
熊向晖 熊向晖,端坐在北京医院213病房的轮椅上,俨然就像一位老教授,这位早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的前辈曾经担任过国家安全部副部长的职务,但很少有人知道解放前他在胡宗南的身边做了13年的副官,而且一直跟周恩来保持单线联系的故事。“这一直都是周总理一手安排的!”熊老先生一讲起这段历史便显得兴致勃勃。当年有很多关于胡宗南重要行动的情报都是由熊向晖提供给周恩来的。“怪不得胡宗南怎么也找不到还在延安附近转悠的毛主席……”我心中在猜测。但熊老告诉我们说“胡宗南作为一个将军,在蒋介石的军队时还是很出色的,抗日战争中打了很多硬仗!”作为一名副官跟了自己长官那么多年,无论从个人感情从行政关系哪方面讲,熊向晖应该都算得上是比较了解胡宗南的一个人,但13年的潜伏这也确是一件非常不易的事情,也难怪张治中将军从美国回到中国在一个晚会上见到熊向晖和周总理在一起便说:“熊老弟,你也起义啦!”周总理纠正说:“他哪里是起义?他是归队!”
13年对人的一生来讲可以做很多的事情,而对于熊向晖来说,可能一直都在压抑着个人的愿望,而为党默默地工作着,用那个时代的词汇来表述,就是“怀揣着光明,面向着黑暗”。
苏静 苏静,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曾任八路军115师司令部作战科的科长,长时期跟随林彪打仗。我们的话题很自然地涉及到了抗战时期的八路军115师师长林彪。
“林彪这个人打仗还是很厉害的!”苏老操着一口闽南普通话:“林彪打仗时不太爱讲话,每到一个新址他首先就让警卫员挂好地图。这个人特别是大战前夕就更没有话说了。一般我们也习惯了这些,所以他一踱步我们也就尽量不打扰他。可一旦他开口说话了,大家都很佩服……这个人打仗一个是巧、一个是细!而且很有创意。包括在哪里架几挺机枪、在哪里配备多少火力、在哪里埋伏一支预备队,他都考虑得仔仔细细。这一点确实很厉害。你想想:那个年代人的文化水平,你让他能把千军万马在这大山川里摆得井井有条,用得得心应手,很不容易呀!”
当我们问到林彪本人关于平型关战役有什么说法时,苏老笑了,几乎没有停顿地背诵道:“给敌人一个打击!给友军一个配合!给人民一个振奋!”看来他记得很熟。
在说到林彪负伤那一段时,苏老说:“应该讲是误伤了,阎锡山的人误以为林彪是日本鬼子,从树林里打了一排子弹出来,也就怪,那么多人偏偏就打中了林彪,子弹从胸部贯穿,差点打断动脉,当时他是自己从马上下来的,只说了一句:‘这可怎么得了哇!’就再不吭声了,这个人很少说话的。后来友军知道是误伤了平型关大捷的指挥官林彪,都很窘迫。那个年代,很多军界人士都还是很佩服他的。”
(因版面有限,本报有删节)